話說我在某刊有個專欄,想介紹自己很有感情的一家冰店,店家透過某刊表示,在不影響其他客人的情況下同意拍食物照,但不接受採訪。 不受訪的釘子已經碰過不知多少回,同意拍照已算法外開恩,幫我跟某刊開了一扇窗。於是編輯、攝影記者與我興沖沖地殺到台南去,算準了下午三、四點是學生尚未放學的時間,店裏應該客人較少,沒想到客人超多,還排了長龍,人潮絡繹不絕。我告訴編輯:「這家店在我小時候生意就很好,也知道生意一直都很好,但沒想到好成這樣。」
因為某刊對圖片有一定風格的要求,怕店家嫌我們囉唆而改變主意,於是攝影記者只好在店外的公園涼亭待命,並設置拍照區。我跟編輯佯裝成一般客人,選擇坐在門口旁的位子,這家店面很狹小,坐在對面的客人幾乎快與我碰到頭,自動門就在櫃檯的正前方數步路之遙,我試了一下,手一伸就可以按到門的開關, 不久後,送來了鍋燒意麵,我的任務是負責把風,直到他把鍋燒意麵「偷」出去,待店家不注意之時,人潮成為掩護,我快速為他按下自動門,他也在瞬間把鍋燒意麵變不見,雖然坐在對面的客人對我投以懷疑的眼神,我仍泰然自若地吃小菜。
過不久,他滿身汗,兩手空空回來了,我問:「鍋燒意麵呢?」他似乎沒聽見我說的話,因為他的焦點在更難處理、擺在桌上的紅豆牛奶冰上,那像一座山,端出門實在太醒目了。我內心小劇場裡馬上演出,店家大喊:「喂!小姐,你要偷走紅豆牛奶冰做什麼?」全店客人一時目光轉向我們的劇碼。
我正在等待人更多一點的時機,好掩護他把紅豆牛奶冰端出門,他已經等不及,逕自走向櫃檯,告訴店家:「位子不夠,我有朋友在外面,要在外面吃可以嗎。」原來他採誠實為上的作法,店家這時把他的紅豆牛奶冰搶過去,「我幫你外帶打包就好。」於是紅豆牛奶冰整個造型支離破碎,塑形成了方形冰,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慘劇發生,他悶悶地帶著冰,走出了門外。 過不久,他滿身汗,兩手空空回來了,我低聲問:「冰呢?」這次他回答我:「融了。」沒有辦法,只好再來一碗,他走入外帶的排隊行列,又外帶了一份被壓得變形的紅豆牛奶冰,拎著走出門去。
過不久,他滿身汗,兩手空空回來了,我低聲問:「順利嗎?」他回答:「拍好了。」我鬆了一口氣,但事情還沒結束,拍完了,鍋燒意麵的碗還要回來啊,碗出門沒人發現,碗回來被發現該怎麼解釋?我們必須再等另一波人潮出現時,掩護他帶碗回來的身影,我跟他說:「你留意手機,等我訊息,我傳訊你進來,你就立刻進來。」於是等啊等,等到人潮再度蓋過櫃檯視線時,他帶了空碗進來了,完璧歸趙,結束一場秘任務。
正以為任務順利圓滿,沒想到不久後聽聞某刊說照片不行,請攝影記者進行重拍。說也奇怪,攝影再次前往,店家就同意他在店內拍攝,順利(其實非常不順利)地完成了此次任務。我想說的是,刊物上看到的紅豆牛奶冰,有時不只是紅豆牛奶冰而已。